消费券狂欢，政府出钱，商家让利，为什么最后赢的是平台？

最近这消费券发得，真是乌泱乌泱的，跟不要钱似的。手机上隔三差五弹个窗，告诉你“一个亿的红包雨”又来了，点进去一看，满300减10块。这种感觉，怎么说呢，就好像一个壮汉饿了三天，你递给他一根牙签剔牙，充满了后现代主义的荒诞感和哭笑不得。

每次看到这种大面积、广覆盖、全渠道的消费券活动，我脑子里总会浮现出一个非常古老的词：Panem et Circenses。这是古罗马诗人尤维纳利斯说的，翻译过来就是“面包与马戏”。你看，太阳底下真的没啥新鲜事，两千年前的罗马执政官用来安抚市民的招数，今天被我们包装成“数字经济新动能”、“拉动内需新引擎”，换了个赛博朋克的壳，但内核一点没变。

当年的罗马，帝国晚期，社会矛盾尖锐，贫富差距巨大。执政官为了转移注意力，保住自己的位置，就搞了两件事：免费发面包，让大家有饭吃，不至于饿肚子闹事；然后修建宏伟的斗兽场，组织免费的角斗士表演和战车比赛，让大家有乐子看，沉浸在血脉偾张的娱乐里，忘记现实的烦恼。面包管生存，马戏管精神，一套组合拳下来，社会就暂时稳定了。

现在你再看我们的消费券，逻辑是不是惊人地相似？经济有压力，大家消费意愿不强，怎么办？发点“数字面包”，也就是这些看起来很香的消费券，给你一个消费的理由，让你感觉占了便宜。然后各种平台、商场、媒体再把这事儿炒作成一场全民狂欢的“数字马戏”，大家都在讨论怎么抢、怎么用最划算，跟赶集似的，热闹非凡。在这种集体性的行为艺术里，个体的焦虑感就被稀释了。本质来看，这是一种社会情绪的按摩，经济上的作用反而得往后排。

更深一层，你去看这套系统的运作，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“草台班子”味儿。表面上看，大数据精准滴灌，不同行业、不同金额、不同平台，设计得像个精密仪器。但实际上呢？它就是一个极其钝的工具。地方政府想拉动经济，但又不知道具体该砸钱给谁，怎么办？最简单的办法就是“普惠”，说白了就是天女散花，人人有份。但这种方式的行政成本和沟通成本极高。你想想，要协调多少个部门、多少个平台、多少家商户，要做多少宣传物料，要开发多少个小程序入口，最后可能就为了让你在楼下买奶茶的时候便宜两块钱。这中间的资源消耗，和最终产生的GDP拉动效应，这笔账算下来，很可能是不划算的。这就像你想给一株盆栽浇水，但你没有喷壶，只能站在十米外用消防水龙头猛冲，大部分水都浪费了，盆栽喝到多少全凭缘分，但你确实“浇”了。这就是一种典型的、为了“完成任务”而设计的行为模式，有和没有的区别，比好和坏的区别重要。

这种“面包与马戏”的模式，本质上是一种“续命式”的干预，而不是“治愈式”的。它解决的是短期需求不足的问题，但解决不了长期信心和收入预期的问题。一个人不敢消费，根本原因不是差那满100减20的券，而是他对未来收入的预期不稳定，担心失业、担心生病。消费券就像一针短效止痛剂，能让你暂时忘记疼痛，甚至还能让你嗨一下，但药效一过，该疼的地方还是疼。所以我们看到消费券一停，消费数据立马掉下来，跟过山车一样。因为它没有真正修复经济体的造血能力，只是在做一次性的外部输血。

我们得把这个事儿，放到一个更宏大的叙事里去看。过去二十年，我们的经济增长模式逻辑比较硬，靠的是基建、房地产和出口这三驾大马车，马力足，跑得快。现在呢？这三驾马车都不同程度地慢下来了。于是我们开始谈“内循环”，想让消费这驾马车跑起来。可消费这东西，它不是靠鞭子抽就能跑的，它得靠马自己想跑。当马对前面的草料没啥信心时，你只能在它屁股后面点一把火，或者给它打一针兴奋剂。消费券，就是这针兴奋剂。它的频繁出现，恰恰反证了内生性动力的某种缺失。

这里面还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冷知识炸弹：在这种全民抢券的狂欢里，谁是最大的赢家？不是抢到几块钱优惠的你，也不是那些靠券多了点流水的街边小店，而是那些搭建和运营这些消费券系统的平台巨头。政府出了钱，商户让了利，消费者贡献了数据和注意力，而平台作为那个“发牌的荷官”，稳坐中间，不仅赚取了巨大的流量，强化了用户粘性，还可能在支付、核销等环节获得服务费。它们毫发无伤地完成了一次用户生命周期价值的深度挖掘。你看，所有的局，最后总有一个看不见的庄家。

所以，面对这些飞来飞去的“数字面包”，我们得有个平常心。有就用，别嫌少；没有也别惦记，你省下的可能比你花掉的还多。把它当成一个时代背景下的行为艺术展，我们每个人都是被邀请来参与演出的群众演员。大家席地而坐，假装在吃一顿丰盛的流水席，虽然端上来的大都是预制菜，但气氛到了就行。

说到底，我们这些拿着手机抢券的，和当年在罗马斗兽场外排队领面包的，本质上，可能就差了一部Wi-Fi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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